「既然你不必完美無缺，那你就可以變得很好。」 — 約翰·史坦貝克（John Steinbeck）
上個月，我的一位學生寫了一部四篇章的愛情故事，主角是兩隻水豚。這個故事又搞笑又有創意，令人驚喜——但如果我打了分數，它根本不可能誕生。
這就是為什麼我開始在課堂上安排時間進行我認為每個學生都需要的活動：自由寫作。
自由寫作很簡單。它就是沒有規則、沒有期待、最重要的是沒有評分的寫作。在一個孩子們常常被排名、被考試、被逼著表現的世界裡，他們也需要一個可以探索、可以純粹書寫的空間。
我注意到我的許多學生對「完美」非常執著。我看過孩子寫完一整句話或一段文字後，整段擦掉，只因為想讓它看起來更整齊。他們明明只要用手畫出一個長方形框出單字，當我請他們這麼做時，卻有一半的人會拿出尺來畫。
我不怪他們。孩子們太常被身邊的大人告訴他們：做每件事都必須做到完美。
但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需要完美了？
真實生活不是關於完美，而是關於「出現」、盡力去做、邊做邊學，並從錯誤中學習。
除非你是飛行員或外科醫生，你的工作很可能不需要完美無缺。而是需要技術、努力、和適應能力。「做到完美」不是人生的必備技能，那我們為什麼在學校裡卻把它當成基本要求呢？
甚至有史以來最棒的一些作家也都同意：
「你可以修改一頁爛稿，但你沒辦法修改一頁空白。」—— 喬迪·皮考特（Jodi Picoult）
「任何東西的第一稿都是胡扯。」—— 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數量帶來品質。如果你只寫很少的東西，你就完蛋了。」—— 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
「幾乎所有好作品都始於糟糕的第一個嘗試。你得從某個地方開始。」—— 安·拉莫特（Anne Lamott）
這就是自由寫作背後的理念。它讓學生有機會勇敢踏上書寫之路，不用害怕、不被評斷。他們可以直接開始寫作，之後再考慮寫得好不好。
有時我會給他們一個有趣的提示，但大多數時候，我只說：「寫你想寫的東西就好。」他們寫出來的東西常常令人驚艷。
短短幾分鐘內，學生們寫出了：
- 有創意的漫畫
- 真情流露的抱怨（有些來自班上最安靜的學生，令人驚訝！）
- 一則為班上閱讀的故事設計的廣告
- 猜謎和腦筋急轉彎，要分享給全班
- 原創愛情故事
- 關於同學當上總統後學校陷入混亂的荒唐故事
這些全都是純粹、未經濾鏡的創造力，而最棒的是：那是他們自己的。沒有 AI、沒有捷徑，只有他們的想法，直接從腦海流到紙上。每次上課進行自由寫作，幾乎都會有學生興奮地跑來給我看他們寫了什麼。他們渴望寫作，也想讓人看到他們寫了什麼。那樣的創意產出，絕對是無價之寶。
我不會糾正他們的拼字或文法——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創作，是自由表達自己。學校裡，學生們太常被評分、被檢視，直到精疲力盡。他們漸漸不再冒險、不再創新，只是照著「老師可能想看到的樣子」寫，永遠待在安全區。這種心態一旦成形，就很難讓創造力回來。
正如作家彼得·艾爾博（Peter Elbow）所說：
「如果我們對學生寫的每一樣東西都評分，他們就會一直陷在『我的任務就是寫出老師想要的東西』這種想法裡。」（Elbow, 1993, 第187頁）
自由寫作打破了這種惡性循環。它鼓勵學生用語言玩耍，而不是害怕被評價。
當你感覺沒有壓力時，你就更願意冒險，只要盡力就好，不用擔心結果。說真的，如果你人在倫敦，必須用英文溝通，沒人會為你的文法打分數。你文法錯一點，也不代表別人聽不懂。真正重要的是：你能否把意思說清楚？
這才是語言真正的意義——溝通。這才是真正的目標。自由寫作提供孩子練習這項技能的空間，沒有壓力。而這種自由也會影響到他們的正式寫作。它幫助學生「開始寫」，而不是因為想做到完美而卡住。
當然，我們在 Englist 的大多數寫作課程都專注在技巧上的提升——像是如何寫出結構清晰的段落、如何修改、如何寫出正式且完整的文章。我們的學生，其實也常常被評量。
但自由寫作有不同的功能。它是一個創作的沙盒，一個學生可以在裡面玩語言、玩想法、找到自己聲音的空間。
所以，讓孩子們有機會在寫作中放鬆吧。放下檢查表，丟掉紅筆。只需要一張白紙、幾分鐘的安靜時間，以及創作的自由。魔法，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 Mr. Lyon